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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脫困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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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刻鐘後,半山坡。

葉城也不知沿著階梯向上爬了多久,大顆大顆的汗珠從他額頭滾落,山頂道觀卻還隱沒在雲端,怎麽也到達不了。

他心知不對,停了下來,回頭一看,發現來路竟已完全消失。

他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。

陣法?什麽時候他陷入了陣法竟不自知?一時間,他六神無主,腦子裏紛紛亂亂地閃過許多念頭。

他想到了家裏關於那位擅陣法的叔祖的種種傳說,想到了湖底看到的葉涼死不瞑目的扭曲嘴臉,想到了湖底魚尾那力量驚人的一掃,以及莫名消失不見的三伯,只覺一股涼氣從頭透到腳,連牙齒都開始打起顫來。

築基中期的葉涼和煉氣大圓滿的葉冶都莫名其妙地倒了黴,他一個煉氣四層的小蝦米還不是隨隨便便就被滅了?

他怎麽這麽倒黴,還想著這回到人間界的這趟差事既安全又有功勞可撈,是個大大的肥差,好不容易憑著父親和三伯是一母同胞的關系,又用一瓶補元丹和一件五品法器的代價求得三伯帶他一起出來,沒想到會碰到這些禍事。

剛剛那一記重摔導致的內傷又開始劇痛,他摸出一顆養元丹服下,又抖抖索索地把家賜的靈劍握到手中,開始發愁現在該怎麽辦。

正自魂不守舍,忽然一只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。

他心頭大駭,差點沒一劍劈了出去,幸虧及時聽到了熟悉的蒼老聲音:“阿城,你在這裏做什麽?”

“三伯!”他霍地轉過身去,幾乎沒喜極而泣,“你剛剛去了哪裏?”

身後站著的正是他最熟悉的身影,稀疏的白發、渾濁的雙眼,顫顫巍巍地站在那裏,看似老態龍鐘,煉氣大圓滿修士的氣勢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。

葉冶皺了皺眉:“我不過是發現新情況,去查探了一會兒,你小子怎麽就不見了?還闖到迷蹤陣裏。幸好我來得及時,不然……”

他沒有說下去,但言中的未盡之意還是讓葉城一陣後怕,哭喪著臉道:“好好的山道,怎麽會多出一個迷蹤陣。”

葉冶沈著臉道:“自然是那位設下的。我剛剛離開,正是發現了疑似那位的蹤跡,要不是發現你這邊情況不妙,我可能已經找到他了。”

那位?葉城想到湖底看到的慘狀,不由打了一個寒噤,小心翼翼地道:“那位陣法如此高明,我們追上也沒用吧,還是等老祖宗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,已經被葉冶瞪了回去,嗤笑道:“看你這老鼠膽子,那位再厲害,也是一個什麽法力都沒有的凡人,所依仗的不過是陣法,他還能一路擺陣不成?我們兩個修士還收拾不了他,說出去豈不要笑掉人的大牙。”

不是的……葉城有心要告訴他自己在湖底看到的一切,葉冶卻不耐煩地揮了揮手:“好了,不要多說了,這可是我們唯一將功贖罪的機會。再晚,人就追不上了。”

葉城想說的話頓時堵在嗓子眼。是啊,寒髓花已毀,甚至葉涼都折在了這裏,他們這回出來功勞是別想了,罪過卻是一大堆。葉涼可是老祖宗的嫡系後人,他們要是再不想個法子將功折罪,老祖宗一到,絕對沒有好果子吃。

葉冶不再和他啰嗦,轉身道:”跟緊我,跟丟了迷在陣裏我可沒時間再救你一回。”說罷,邁步就向下而去。

葉城大急,急忙跟上道:“三伯,等等我!“

說也奇怪,明明下山的路已經消失,也不知葉冶怎麽左走幾步,右走幾步,消失的臺階竟然又出現了,沒走多遠,他們又回到冷月湖邊。葉城這才發現,他先前迷失的位置只不過離冷月湖百餘步的距離。

葉城欽佩地看向葉冶,到底跟葉涼這麽長時間了,陣法造詣果然大有長進。他的信心忽然增長很多,怪不得三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,只要那位的陣法困不住他們,一個凡人,又有何懼哉?

那麽葉涼之死究竟是怎麽回事?他怎麽也不願相信一介凡人有這個能力殺死一個築基修士。

百思不解中他已跟著葉冶來到鎖山之陣邊緣,就見葉冶取出通行令牌,毫不遲疑地要向外跨去。

“且慢!“清朗的少年聲音響起,鎖山之陣的光罩邊倏忽多了一人,劍眉朗目、身姿挺拔,臉上還帶著重傷後的蒼白,神情卻一片冷峻,攔住了葉冶,“老祖宗有令,在他駕臨之前,鎖山之陣只許進不許出。三哥應該很清楚才是。”

“六弟休要糊弄我,方才有通行令牌觸動陣法,“葉冶神色陰沈地看著陣外,冷笑道,”你是掌陣之人,別告訴我你沒發覺。“

“沒錯,“葉沖神情厭惡地向陣外看了一眼,譏誚道,“剛剛五弟的令牌確實觸動陣法,將人送出去了。可他葉涼是老祖宗的嫡系子弟,老祖宗不會把他怎麽樣,你我又算什麽人,有這個資格跟人家學嗎?”

葉冶沈默了一瞬,堅持道:“五弟不會無緣無故持令牌出陣,一定是發現了那位的蹤跡,我可以去給他幫把手。”

葉沖嗤笑,正要說話,突然插入一個弱弱的聲音。

“那個,三伯、六叔,你們確定拿令牌出去的是五叔嗎?”

這是什麽意思兩人愕然,齊齊看向說話的葉城。

葉城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,囁嚅道:“可是五叔已經喪命湖底了!“

什麽?!葉冶葉沖臉色一齊神色大變,顯然被這消息沖擊得不輕。

“此話當真?”葉沖面沈如水,目光利箭般射向葉城。

葉城神情苦澀,沈重地點了點頭:“我親眼所見。”

葉冶臉色慘白,眼神卻閃爍幾下:“如果是這樣,我們不得不追了。“

“三伯?”葉城愕然。

“你且想想,如果持令牌出去的人不是五弟,那會是誰?”

只可能是那位!

人逃離了此山,倒是給他們留下一堆爛攤子,他們守著這個陣法沒有了任何意義。

還是那句話,追上去,捉到那人,還可將功贖罪;捉不到,就等著承受老祖宗的怒火,給葉涼陪葬吧。

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,葉沖的臉色也不好看起來。葉涼可是老祖宗的心頭肉,這一死,連他也無法置身事外。

他素有決斷,權衡利弊後,一瞬間下了決心:“事既有變,別無選擇,我們三個分頭去追,務必把人追回來。”

他取出陣盤,幾個法印打出,鎖山之陣一陣顫抖,光芒向兩邊擠開,露出一個門洞的形狀,正好可容一人進出。

葉沖三人走出陣法,葉沖隨手關閉門洞,收起陣盤,和葉冶葉城定下各自的搜尋方向,三人立刻各朝著一個方向匆匆而去。

焦急追去的葉沖和葉城不知道,其中一道身影奔出幾裏後停下來拐進了路旁的密林。幻形符從身上揭下,老態龍鐘的形貌頓時如水中的影子般扭曲一下,消失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個面目平凡、氣質儒雅的青年男子。

青年又隨手取出一張幻形符貼在身上,他的形貌再次開始扭曲變化,不一會兒,原地站著的已換成一個皮膚微褐,濃眉豹眼、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。

大漢活動了一下手腳,向身後瞥了一眼,擰眉道:“既然到了,還躲著做什麽?”連聲音也變得響如銅鐘,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。

大樹後轉出一個笑瞇瞇的布衣女孩,和大漢如出一轍的濃眉褐膚,圓圓的眼睛倒是黑白分明、十分靈動,明明和大漢有四五分相似,卻沒有一點大漢的粗糙,反而看上去眉目精致,又英氣又漂亮。

這兩人自然是葉春暖和抒悠,兩人定下計謀,制成所需幻形符後,由抒悠先帶著從葉涼那裏得到的通行令牌離開,一路上故意留下些許痕跡;另一面,葉春暖扮作葉冶,借著葉沖之死動搖對方心志,擾亂對方判斷,果然順順利利地騙開鎖山之陣,大搖大擺離開了乾元山。

一到此處,葉春暖立刻換了形象,抒悠的打扮卻不是用了幻形符,只是刮去一半眉毛重新畫過,五官稍作調整,又用特殊的顏料將皮膚染成褐色,找了身破舊的粗布衣服打扮起來,看起來倒是大了一兩歲,和原來完全不像了。

這是葉春暖的主意,除了四階符,他們現在的幻形手段都瞞不過金丹修士的神識探尋,還不如直接用世俗的手段化妝,反而不容易被修士看穿。

“先生。”抒悠笑瞇瞇地叫了他一聲,童音清脆,她的聲音卻沒辦法偽裝,幸虧除了葉沖,其他人都沒聽過她的聲音。

葉春暖問:“事情都辦妥了?”

抒悠點點頭:“先生放心,我把葉冶扔在後山一片荒墳裏,又特意回頭用你教的辦法把鎖山之陣撕開了一道小口子,保證他們抓不到馬腳。”

葉春暖神色稍稍放松,問她道:“事既辦妥,明州城已回不得。阿喆又需修煉,我們且一路向西,去往人、妖、修真界的邊界之地暫居。你看可好?”

邊界之地?葉春暖說的莫非是人界極西之地的落雁關?那裏凡人和妖怪、修士混居,正是隱藏行蹤的好地方,又有強大的修士鎮守,禁止鬥毆生事;再加上靠近修真界,靈氣也比凡人界其它地方要多一些,對他們現在這樣的情況來說,確實是個好選擇。

她完全讚成,展顏笑道:“都聽先生的。”

那笑容襯得她明亮的眼睛仿佛在發光,晃花了他的眼。葉春暖不禁沈默一瞬,片刻後,輕輕問道:“阿喆,你可怨我?”

那是沒有經過人間疾苦才能燦爛而放的微笑。他從沒像此刻般清晰認識到,他的小弟子一向錦衣玉食、嬌生慣養,從沒吃過一點苦。若不是因為他,怎麽會有家歸不得,反而要跟著他顛沛流離?

抒悠訝然:“先生,難道這不是我自己的選擇嗎?”救葉春暖是她自己的決定,由此產生的一切後果都應該由自己承擔,怨不得別人,何況,“能有機會出去走走,而不是困住晏家小小的宅子裏,我歡喜得很。“

她竟是滿含期待,沒有半句怨言!

這丫頭……葉春暖神情覆雜地看著她,心裏卻前所未有的踏實。前路漫漫,卻有這樣一個小小的人要守護,要陪伴,應該不會再那麽了無生趣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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